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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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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道晚安後, 阿梨和宗恕在小佛堂門口道別,各自轉身沿著曲折的長廊回房間。

阿梨踏著青石花磚故意弄出腳步聲響,然後一把扯掉眼睛上的紗布,將鞋子脫了, 悄悄跟在宗恕身後。

她要偷偷溜進他的臥室, 還像上次那樣賴在他床邊的地毯上和他一同入睡, 再在清晨終於被發現時教宗恕憐惜地將自己抱上床,幫她捂熱雙手雙腳。

地上很冰,但她心中像燃著簇火,絲毫都不覺得冷。

月光落在淺灰色的石磚上, 仿佛一地銀霜。

宗恕“吱呀”一聲推開臥室木門,阿梨緊跟著側身溜進去。

還差寸許,房門便要夾住她的裙擺,阿梨無聲舒了口氣, 提著裙擺偷偷躲在櫥櫃旁。

房間中很暗, 沒有開燈, 只能借著窗口漏進來的朦朧月光勉強視物。

黑暗中,阿梨看到宗恕身體的輪廓向自己一步步靠近,最終駐足停在了她身旁的檀木衣櫥前。

一室靜謐中, 響起了衣服的“沙沙”聲。

宗恕脫掉身上的西裝,一顆一顆解開西裝馬甲的扣子, 然後擡手去解月光折射下亮晶晶的襯衫袖扣, 接著是銀灰色的領帶......

月光打在他的半邊臉頰上, 勾勒出高挺的眉骨與鼻梁間那個美妙的拐點,將墨色的眼珠映得微微透明。

阿梨從不知道原來視力是這樣的好東西, 忽然之間理解了宗恕那日所說的“不退轉”。

她正看著他微微出神,宗恕忽然打開了衣櫥, 手指還寸許幾乎就要碰到她的肩頭。阿梨回過神,屏息凝神,慌忙蹲下,他筆直修長的雙腿就站在她面前,觸手可及。

阿梨仰頭看著宗恕將剛剛脫下的衣物掛進衣櫥,再一顆顆解開襯衫扣子,壁壘分明的身體在半邊月色映照下呈現出一種禁.欲神聖的美感。

緊接著,宗恕手指滑向了西裝長褲腰間的那枚扣子。

扣子只解開了半顆,然後他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像是在靜寂之中聆聽著什麽。

片刻後,宗恕轉過身,朝她蹲著的方向走近了半步,西裝褲細膩微涼的面料甚至已經觸碰到了她的臉頰,帶著“華燈”清冷凜冽的氣息。

阿梨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幾乎就快要捱不住主動乖乖站在他面前認錯道歉,下一秒,宗恕卻只是倏然伸手推開了木窗。

冰涼的夜風夾雜著霧的氣息瞬間從窗口湧了進來,一同湧入的還有大片澄凈的月光。

阿梨蹲在木地板上悄然從宗恕腳邊繞開,舉目四顧,一時間也不知道還能躲去哪裏,情急之下見浴室的門開著,便慌不擇路地摸了進去,終於能夠得以暢快地大口呼吸。

她正站在洗手池旁豎起一只耳朵偷聽著浴室外面的動靜,下一秒,宗恕忽然走了進來,背對著她站在浴池旁脫衣放水。

月光落在淺淺一層的水面上,隨著潺潺的水聲,玻璃窗被溫熱的水汽撲得愈發迷蒙,月光也在水面上越浮越高,仿佛下一秒就要從裏面溢出來似的。

一室昏暗中,阿梨看間宗恕的背影跨入了浴池中,踏碎了那一池溫柔的月光。

水面蕩漾起了亮晶晶的漣漪。

他躺在浴池中,頭顱高高仰起靠在浴池的邊緣,安靜閉著雙目,手臂搭在浴池兩側,身體在月光下舒展成一道流暢的曲線。

阿梨視線無意識落向了他小腹下方很難不被註意到的某處,一時間,全身的血液都湧向了臉頰,右耳響起電流般的嗡鳴聲。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見到男人的身體,但她無師自通地知道那東西是什麽。

阿梨口幹舌燥,下意識想要奪門而出,門卻被宗恕進來時隨手關上了。

浴室內的水汽滑膩地附在玻璃窗上,濕潤一片,她被自己困在了這裏,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也挪不動腳步,像被定身咒定住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玻璃窗上的水汽已經化作水珠,緩緩地向下淌,宗恕終於在水中睜開了眼睛。

他從浴池中起身跨出的那一刻,阿梨捏緊了身後的大理石洗手池邊沿,下意識閉上雙眼,偏過頭。

宗恕向她站著的方向走過來,擡手去取她頭頂衣物架上的浴巾,胸口夾雜著水汽的體溫極具侵略性地瞬間彌漫到她的臉頰上,比她原本已經滾燙的臉還要灼熱。

溫熱的水珠沿著他舉起的手臂滴在了她的額頭,又有幾滴落在了她的眼睛上,臉上的水珠沿著她的下巴一直滑落到了胸口,將白色睡裙浸濕得半透。

自宗恕身體滑下來的水珠沿著他的雙腿落在了地面的瓷磚上,匯聚成一條溫暖的小溪,流向她光腳踩在地上的雙足。

阿梨身體發軟,胸脯劇烈地起伏,還差半寸就要貼上他硬如堅石的胸口,隨著他身體的靠近節節退後,直到整個人坐在了洗手臺上,下意識抱緊雙腿。

他身下的赫然昭著隔著幾寸空氣,幾乎就要碰到她沾了水的雙足,阿梨不敢低頭。

下一秒,宗恕終於扯下了浴巾,圍在腰間。

浴巾的一角落下時,輕輕抽碰到她了的側臉,阿梨如蒙大赦。

宗恕推開浴室門走了出去,又將臥室門也打開,引來過堂風,吹散了一室悶熱潮濕的水汽。

阿梨坐在洗手池邊,緊接著,聽見臥室內傳來木床的吱呀作響。

她光著腳從浴室悄聲走出去。

窗外漏進來的月光將臥室映得半明半昧,阿梨看向床上宗恕的背影,又轉頭看向臥室房門。

他剛剛開門通風時沒有將門關嚴,留下了一道窄窄的門縫。

她的計劃得逞了,但阿梨卻忽然間心裏很難過,像是無意間褻瀆了神明。

她最後轉頭又向看了宗恕的背影一眼,然後像一個被感化的賊,偷偷地來,又自願空手而歸地去,只輕輕掩好了那道漏風的房門。

***

翌日清晨,阿梨沒再像過去幾日那樣早起纏著宗恕為自己的眼睛換藥,反倒是宗恕在餐桌上先開口提起。

“今天眼睛有什麽不舒服嗎?”

“嗯?”

阿梨含著筷子回過神,被宗恕問得一楞,擡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紗布。

“今天洗臉時沒再不小心弄上水嗎?”宗恕淡淡問道。

阿梨想起昨夜浴室裏從他手臂上滑下來落到自己眼睛上的水珠,臉頰因心虛又變得滾燙起來。

“沒有什麽不舒服,就是好像眼睛有點癢癢的。”她添油加醋地掩飾道。

“癢應該就是已經長好了。今天就把紗布取了吧,眼睛上總貼著個東西總歸不舒服。”宗恕將手伸向她:“我幫你取下來。”

阿梨懷疑自己現在臉頰的溫度都能灼傷他的手指,忙轉頭躲避:“宗先生,我自己來就好。”

等她熟練地將紗布從臉上摘下來,片刻之後才忽然意識到,作為一個“剛剛”重見光明的人來說,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於平靜了,於是有些刻意地亡羊補牢地彌補疏漏。

“哇,陽光好刺眼,雲朵好白,天空的顏色也好漂亮。”

“太好了,我終於可以看到了!”

“宗先生——”

最後一句話說到一半,阿梨忽然間頓住了。

宗恕用餐巾擦了擦手指,問她,“宗先生怎麽了?”

“宗先生長得真好看,還有......如果宗先生也能看到這些美好的事物就好了。”

阿梨看著他晨光中英俊斐然的臉,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再次為昨夜的意外充滿歉意的罪惡感,同時再次見到宗恕時,心中又有種形容不出的微妙變化。

“命裏有時終須有,不用因為這個覺得遺憾或是難過。”宗恕安慰道。

阿梨倒是希望,如果那些奇異斑斕的夢不是幻覺,如果那只會說話的怪物石像不是幻覺,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神神鬼鬼的事情,她希望這些奇幻能發生在宗先生身上,也能讓他得以重見光明。

不管是現實還是幻覺,阿梨不得不承認,那只會說話的檐獸有蠱惑人心的能力,自從和它對話後,弱水湖似乎變成了一切問題的最終出口。

對,她一定要想辦法去弱水湖。

“怎麽忽然間又改口叫回去宗先生了?”宗恕上半身向身後的椅背靠去,明明看不見,神情卻像是在打量她。

阿梨思緒被打斷,擡眸看著宗恕。

經過了昨夜的事,這聲“宗叔叔”無論如何都再也叫不出口。

她被他盯得越發心虛,心砰砰跳:“沒,就是覺得其實大十幾歲也沒有大很多,叫宗叔叔有點把你給叫老了。”

宗恕笑了笑:“隨你。”

阿梨想了想道:“宗先生,我現在眼睛能看見了,我想我應該學著做點什麽,總不能成天像這樣被你養著,混吃等死。比如,我覺得我可以去山下教教有視力障礙的小朋友們盲文,你覺得呢?”

宗恕聽不得“死”字從她口中說出,下意識皺了皺眉。

“想學東西是好事,想去教小孩子盲文,這個想法也不錯。但你起碼要先將一個普通大學生的文化水平應該熟練掌握的漢字都認識全了,再去教別人。”

宗恕在心中算了算時間:“這樣吧,從今天起,每天我教你三十個字。半年時間,總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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